时间:2023-10-28 13:34 | 栏目: 民间鬼故事 | 点击:次
所谓龟奴, 便是娼馆之中的打杂男子,妓子应召出堂,都需龟奴陪同,一是担心其与客人私奔逃走, 二则由于旧时女子多缠足, 缠成三寸金莲行走不便,所以每次出堂, 龟奴便将其背来背去。
季姝打了个响指:“这人若真能将个女人背出背入不被察觉, 首先他对潇湘馆熟,其次对龟奴妓子出入潇湘馆的规矩也熟, 会不会就是潇湘馆的龟奴, 或者曾在潇湘馆做过龟奴?”
沈黎安情绪不显,只回:“傩戏班和潇湘馆, 这两个方向都会查。”
季姝又放下调羹:“对了, 还有一事?”
“什么事?”
“你能否传信给我师父, 观音巷的唐道长, 现在出现第三名死者,他兴许已经看出这个懂些道法的凶手杀这些人到底存着什么动机,昨天回观音巷一趟,我本是想问问的, 谁知不赶巧,我师父他没在家中……”
沈黎安稍微颔首,轻声应答:“好。”
他随即出了门,给了医院杂工些小费, 让之传信到观音巷。
唐道长与寅时一收到消息, 便马不停蹄赶了过来,人还没进门, 声音先到了。
“乖徒!谁伤了你,为师定教他不得好死!”
唐道长激动地冲进病房,一看沈黎安,不分青红皂白伸出根手指指向他的鼻子:“呔,是你伤我乖徒?拿命来!”
季姝忙否认:“不是,师父,您弄错了。”
寅时拉住“脱缰”的唐道长,快嘴解释:“师父,不是不是,这是你乖徒的顶头上司,别别别乱来。”
唐道长听到此话忙噤了声,刚才还对着沈黎安喊打喊杀,分秒之间似乎久变了个人,他收回手指,双手反背,昂头捋了捋胡须,冲着沈黎安笑眯眯。
“我说怎么如此气度不凡,原是我乖徒的上司。”
沈黎安看了看小老头,又饶有兴致看向病床上的人,他可算明白季姝那使得炉火纯青的变脸技法是学了谁。
唐道长又痛心疾首到季姝病床边:“乖徒,你身上的伤是谁干的?”
“师父,我这伤是一个鬼面人所为。”
唐道长神色严肃起来:“鬼面人?”
“就是我之前与你说过的,长沙城发生的两起怪案……”
“就是那痴傻与妓子死亡案?”
“没错。”季姝舔舔嘴唇,“在昨日,第三位死者也出现了,师父,您之前说如果有第三位死者,您就能看出这凶手到底在使什么法了。”
唐道长砸吧了下嘴:“第三位死者有何特征?与我说来听听!”
“死者名叫黄金宝,男性,三十六岁,是个极好口腹之欲的胖子,死后尸体被半埋在土里,我们警察厅依靠一些线索追到青山祠,遇上个疑似凶手的鬼面人,他伤了我之后便逃走了,师父,你说这背后凶手到底在使什么法啊?”
唐道长双眼精光一闪,随后若有所思地长吁声:“哦,与我猜想一致,贫道明白了。”
话音刚落,季姝与沈黎安默契地对视一眼,季姝激动开口:“您就别兜圈子了,趁我们警长在,快说说!”
“傻子妓子胖子,火水土,我没猜错的话,这人怕不是在斩三尸。”
病房三人都一头雾水,不知这“斩三尸”是什么意思。
唐道长接着道:“道法认为,人体有恶欲有三,道书也称其为三尸虫,书中有载,上尸名为彭踞,在人头内,令人痴傻愚钝丧失智慧,中尸虫名为彭踬,在人腹中,伐人五脏,使其贪图口腹饮食之欲,下尸虫为彭矫,使人淫邪不能自禁,因此道法有‘斩得三尸,即证金仙’的说法。”
“此说法总而言之,就是修道之人想成仙,须得抵制人身上的七情六欲,但有些投机者入了歪道,不想着清静自身,想通过转嫁到他人身上而成仙。”
沈黎安听得眸光晦暗,他冷哼一声:“杀人还能成仙?”
唐道长连连摆手:“非也非也,从你们来看是杀人,但从这凶手,火焚投水土埋其实为火解水解土解,他认为,他不是在杀人,而是在自己成仙的途中,也在助这些人成仙,此乃尸解成仙。”
季姝倒吸了一口寒气:“原来是这样,真是丧心病狂,这人入了歧途,一次不成,难保不会再动杀人成仙的心思。”
沈黎安淡声:“必须尽快将这鬼面揪出来,不能再节外生枝了,我回一趟警察厅调派人手。”
季姝点头:“快去吧。”
沈黎安深深看了眼季姝,眼中有关切有担忧,也有些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但当季姝望过来时,他又漫不经心挪开视线,只叮嘱道:“你好生休息,我先告辞了。”
季姝客套了声:“谢谢警长关心。”
她看着沈黎安离开的背影还不忘挥挥手:“警长慢走!”
沈黎安稍微垂眸,转身走出病房,他腰背直挺步伐稳健,匆匆出了医院。
前脚刚回警察厅,后脚,童叔友也带人从青山祠回来了。
童叔友抱来一个纸箱,随后汇报道:“警长,这些都是在青山祠主祠后的偏屋寻到的。”
沈黎安看了眼纸箱,里头有褚色男衣,有莲花小脚鞋,还有一把尖利匕首,刀刃上的血迹早已干涸。
“除此之外,我们不仅偏屋地面发现了火烧的痕迹,还发现了捣药用的研钵,里面残留了些干涸的植物汁液,恐怕就是小鱼仙身上的醉鱼草,我与小陈几人走访青山祠四周,听附近人说看管青山祠的是个年过花甲的老人,但从青山祠关门修缮了几天后,便没人再见过他了,恐怕已经凶多吉少了。”
沈黎安眉眼冷峭,回忆起昨日拿鬼面的身形样貌:“此人男性,中年,身高五尺,身材匀称,痴迷道法,妄图成仙。”
接着沈黎安又交代了两个追查方向:“第一,火神庙会首日唱戏的傩戏班子,此人对目连救母的唱词熟悉,第二,查一查潇湘馆里的龟奴,此人轻而易举将小脚的小鱼仙带进带出,除龟奴老鸨,没其他人能做到。”
童叔友颔首:“明白了,警长。”
“ 你集结人手,一起跑一趟吧。”
事不宜迟,沈黎安带上人先去了潇湘馆。
一进门,那老鸨听到消息,便扭腰掐臀挥着手帕迎上来:“哎呦,长官,什么风又把您给吹来嘞,是不是看上了我家的姑娘,我同你讲咯,我家姑娘个个美艳如花身怀绝技,您……”
老鸨话没讲完,被警员小陈格挡回去。
小陈眼一瞪:“严肃点,什么姑娘不姑娘的,我们是来查命案的。”
听到“命案”二字,老鸨先是闭了嘴,后又小心翼翼抬眼询问:“上次不是查过了吗?怎么又……又来?”
“查过就不能再查了?”
“不是,长官,这话说得……”老鸨心里老大不快,可面上还是保持谄媚笑容,她故作好声好气,“只是这一次次的,实在是影响我们接待客人。”
“案情水落石出,我们自然不会再来打扰,可眼下案情不明,凶手也还没有归案,烦请见谅。”沈黎安语气冷冽,“叫馆里所有杂役小工都过来。”
一刻钟后,潇湘馆龟奴都到齐了,他们低着头,背佝偻着,他们地位低下,常遭白眼,因此神态中都带了疲惫与卑微。
沈黎安令童叔友分开审问,软硬兼施,一个个细盘下来,得到不少线索。
随后,沈黎安又带着人去了傩戏班,询问班主下来,倒真锁定了这样一个人。
此人名叫阿德,他哥哥在潇湘馆里做杂役,他则在傩戏班里学戏,阿德力气大,但性格内向处事疏懒,功不好好练,戏不好好学,一心想要修道成仙,两年前,他从傩戏班里偷跑出去,从此没了踪迹。
身份明确,但人却不知道去哪里找寻。
沈黎安将今日收获口述完,季姝托腮细思,很快,她面上露笑:“警长,我想出了个计策,既然我们不知道去哪找寻阿德,那么久引他主动现身。”
“怎么引?”
“阿德所求,无非成仙,如果现在于城中广而告之,说有这样一个高人,将大庭广众之下亲授成仙妙法,并请市民见证他得道成仙的时刻,你说这个为成仙敢杀人的阿德,会不会被勾起好奇心前来观看呢?”
沈黎安听完她的计策,眉眼含笑:“好主意。”
顿了顿,他又抛出难题:“谁当这个高人呢?”
“不有现成的吗?”季姝兴奋地毛遂自荐,“只要警长多付些薪水,我愿意牺牲下自己演演戏。”
沈黎安轻嗤,上下打量了季姝一番,不屑问道:“你哪点像个高人?”
“我可以乔装打扮嘛,也不难,就抹些灰,黏点胡子,姿态语气老成一些。”
沈黎安舒展了下眉,双手反背,语气疏懒又戏谑:“这么轻车熟路,何季姝,你是不是常干这乔装打扮的事啊?”
季姝语塞:“我……”
季姝暗道不妙。
她本意只是想赚些薪水,可怎么好像倒把自己带沟里去了。
季姝眼珠上下一转,没刻意反驳,只说:“没……没常干……”
“哦——”沈黎安拖长尾音,眼角眉梢都透着不信。
季姝搓了搓手,索性回答:“没常干,但干过,只是干得少。”
沈黎安挑高眉峰。
季姝连忙解释:“警长,你知道我的,在还没去林家之前,我……我过了一段苦日子,为了生活,那可不就得能屈能伸,都是那时候干的,小有经验,小有经验!”
她扯完谎,心虚地看向沈黎安。
沈黎安倚靠桌边,长腿交叠,眸眼狭长锐利,视线正牢牢定格在自己身上。
他的眼神,季姝实在读不懂,有试探有凛冽有戏谑有恍然甚至还有柔情。
季姝有些无措,她轻咳一声:“警长,你还是不信我?”
沈黎安收回视线,再看向她时,眼里已经没有任何情绪,他嗓音清润:“信不信的不重要,只是你不适合。”
“我怎么不适合?”
“第一,你身上带伤,还是养好伤再说吧,第二,你演高人,无论再怎么乔装打扮,也演不出仙风道骨的样子来,怎么让人信服?”
说得也是。
季姝垂下眼睫,想到什么,她又荐一人:“我师父怎么样?”
沈黎安很是满意:“很合适。”
“只是我师父恐怕不会同意。”
“我多付些薪酬?”
季姝摇摇头,“还是不行,我师父不是我,钱财对他来说乃身外之物,不过——”她话锋一转,“如果警长能寻些好酒送他,他应该就会同意了。”
沈黎安笑了笑:“那还不简单?”
沈黎安立刻叫人去买了些好酒送给唐道长,再由季姝好言祈求一番,唐道长勉为其难应下了。
接着便是广而告之。先是登报,接着街头巷尾茶馆酒肆里去传播,再经由市民之口,将消息发散出去,到那日,果然来了许多人。
火神庙的戏台之上,唐道长白发白须白衣,盘坐于一块大石头上,仙气飘飘,他使了几个戏法,加上寅时的配合,戏台又是冒火又是冒烟的,看上去玄之又玄,围观观众啧啧称奇,都期待见证这道长的成仙一刻。
沈黎安站在高台俯视下方,身侧站着的是傩戏班班主与刚出院的季姝,各警员早已埋伏在人群之中,只待目标出现。
终于,在个人潮角落里,班主认出了阿德,高台之上,沈黎安做了几个手势,警员们立刻会意将凶手团团围住瓮中捉鳖。
季姝见状兴奋地看着沈黎安:“警长,抓住了!”
沈黎安侧过脸来回望她,专注中带着炙意,季姝脸上的笑让他动容,沈黎安恍了下神,云淡风轻“嗯”了声。
“三尸案”由火神庙开始,也于火神庙告一段落,凶手归案,几次审问下阿德将所犯恶事全盘托出。
原是因为他从小家境贫寒,兄长在潇湘馆做龟奴,他则被送到傩戏班学艺,都是下九流,常遭白眼打骂,日子过得苦不堪言。阿德内心不甘卑贱,一心想要得道成仙,这才勿入歧途,挑选目标杀人害命,为有处理尸体之地,他还将看管青山祠的老先生杀死埋在了庭院之中,直到被抓,阿德还执迷不悟认为他未成仙只是操作失误,若再来一此,他必成功。
谣言攻破,长沙城恢复往日宁静,然而季姝的平静生活却被一位不速之客彻底打破。
这日,她刚领完破案奖金,出警察厅后还去道门口的市集里买了好几斤排骨,想着今日可以让文绣姨加菜了,心中一片美滋滋,正当季姝提着排骨优哉游哉走到观音巷时,突然有一伙人从暗处冲出将她死死擒住,手里的排骨也掉落在地,肉皮染灰。
季姝奋力挣扎,却还是无济于事,她厉声询问:“你们是谁,抓我做什么?”
为首的将她的头套上黑布,只撂下一句:“有人要见你?”
季姝心中惴惴:“谁?”
“是谁,到了你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