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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午的心理诊所比往常更安静。候诊室里只有苏燃一个人，翻动杂志的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墙上挂着一幅海滨油画，浪花拍打在礁石上，让她想起防波堤那天的海水有多冷。
"苏小姐，请进。"护士推开门，手里拿着厚厚的病历本。
医生的办公室一如既往地温暖，飘着淡淡的薰衣草香。苏燃坐在那把熟悉的米色扶手椅上，手指绞在一起。上次复诊时新开的药并没有改善她的睡眠，反而让她做更多噩梦——总是梦见自己在深海里下坠，头顶的光越来越远。
"量表显示你的抑郁指数又升高了。"医生推了推眼镜，钢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我建议增加舍曲林的剂量，再加一种辅助药物。"
苏燃盯着医生身后的证书墙，最上面那张边框有些歪了。她想起自己的毕业证书，现在还卷在公寓衣柜顶部的纸筒里，从未装裱过。
"新药可能会有一些副作用。"医生撕下处方递给她，"头晕、口干，还有..."笔尖在纸上停顿了一下，"可能加重自杀意念，如果出现这种情况要立即停药。"
候诊室的空调开得太足了。苏燃坐在长椅上，盯着处方单上那个陌生的药名。药袋上的警告标签用加粗字体印着："可能增加自杀风险"。这句话有种荒诞的幽默感——吃抗抑郁药反而更容易想死，就像用油去灭火。
她在诊所门口的长椅上坐了整整两小时。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手机震动了几次，都是工作群的消息。最后一次震动时，屏幕显示是林耀发来的："方案有些问题，能来会议室吗？"
设计院的走廊比往常更安静。苏燃推开会议室的门，发现里面空无一人，长桌上放着一个牛皮纸文件袋，上面用铅笔写着她的名字。打开后是一叠手绘草图——她的"光影图书馆"原始设计，边缘密密麻麻写满了批注，都是林耀工整的字迹："这里的采光可以更好"，"读者需要更私密的阅读角落"，"苏燃，你是个天才"。
最后一张草图的背面贴着一张便签纸："明晚七点，老码头餐厅。如果你来，我会一直等。——L"
便签纸的角落有一小块水渍，像是被咖啡杯烫过。苏燃把纸片翻过来，发现背面还写着一行小字："我知道你在看背面。"
她的手指抖了一下，纸片飘落到地上。窗外，夕阳把整个办公室染成橘红色，给所有物品都镀上一层虚幻的温暖光芒。苏燃蹲下身捡起便签，突然注意到桌脚边有什么东西在反光——一枚小小的银色纽扣，和她记忆中林耀那件蓝衬衫上掉的那颗一模一样。
药袋在包里发出轻微的沙沙声。苏燃把便签和纽扣一起放进钱包夹层，那里已经有一张折叠得很小的照片——去年公司年会上，她偷偷拍下的林耀的侧影。当时他正在调试投影仪，侧脸被屏幕的蓝光照亮，睫毛在脸上投下细小的阴影。
走出会议室时，整层楼已经没人了。苏燃的工位上放着一杯已经冷掉的咖啡，杯垫下压着一张纸条："今天辛苦了"。字迹有些潦草，像是匆忙间写下的。
电梯下到一楼，保安老张正在锁大门。"苏工，又加班啊？"他笑眯眯地问，"听说你获奖了，恭喜啊。"
夜风很凉。苏燃站在公交站台，看着马路对面的药店还亮着灯。处方单在口袋里，新药的警告标签像一块烧红的炭，灼烧着她的意识。公交车缓缓进站，车窗反射出她苍白的脸，像一张漂浮在夜色中的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