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11-07 14:40 | 栏目: 灵异鬼故事 | 点击:次
她认得这双眼睛。
宫里向来有不少传闻,其中流传最广的一条,便是关于这双眼睛的主人。
传闻圣上曾酒后幸了一名身怀异族血统的宫女,两月后宫女诊出有孕,并于次年艰难产下一子后因血崩而死。
那诞下的那名皇子,有着与他母亲一样的异族人的浅棕色瞳仁。出生时,又逢天降大旱,蝗灾横行,民不聊生。
而皇子降生当夜又现荧惑守心之大凶天象,钦天监上下漏夜卜卦,认为此子不祥,圣上勃然大怒,连名字都未起,便拂袖而去。
最终还是御史台为这个孩子赐名,容徽。
皇七子,李容徽。
当这个名字甫一出现在脑海的时候,沈棠音下意识地便将身子往角落中缩去,长睫更是颤抖的厉害。
听闻这位七皇子因出生不祥,不受圣上宠爱,便自小养成了阴冷凶戾,喜怒无常的性子。
曾有一名服侍他的小宦官,只是因为冬日里端来的茶水稍凉了一些,他便直接剁下那人的手腕,还将其丢下枯井,每日投些残羹剩饭,全当猪狗一样养着。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今日,自己的马匹踏伤了他,他会不会也剁了自己的手腕?
还是说,还要比这个更残忍百倍?
沈棠音这样一想,眼泪落的更凶了,身子也一点点的往车门处挪去,随时准备着夺路而逃。
“别哭。”
正当她的手指已经摸到了垂帘边缘的时候,眼前的少年轻声开口。
这是他与沈棠音说得第一句话。嗓音因高热而略有些喑哑,却仍旧低醇磁沉,隐忍而克制。
似在压抑着什么她看不清的庞杂情绪。
沈棠音愣了一下,握着车帘的手指慢慢松开了。
她仍旧缩在马车的角落里,后背紧紧贴着车壁,但眼泪却渐渐止住了,终是鼓足了勇气开口:“你,你醒了?”
她说着低头看见李容徽衣衫上渗出的血色,迟疑着放轻了些嗓音:“你再忍一忍,太医马上就来。”
李容徽的目光定定地落在她的面上,思绪有刹那的停滞。
眼前的少女形容尚小,一张瓷白的脸埋在斗篷绒绒的风毛中,使得本就软糯的小脸更添几分稚气。黛眉色泽清浅,唇上尚未涂朱,是少女特有的娇美而丰润的珊瑚色,眼眶微微泛红,一双清亮的杏眼里仍有泪意,却清澈得如天水洗过。
这是棠音还未及笄时的样子。
而他已经许久未曾见过豆蔻之年的棠音了。
很久,隔世之久。
“你为什么不说话……是身上的伤疼得厉害吗?”眼前的少女迟疑着怯声开口,将他的思绪拉回。
他下手极有分寸,匕首割开的裂口虽长,却并不算深,也就是破皮见血的程度罢了。
至于疼,自然是有一些的,像是他那些见不得光的思念一般,隐藏在暗处,时不时发作起来,绵密而细碎的疼。
但是比起上一世行军打仗时受的伤,这一点小伤,还真不放在眼中。
李容徽方想开口,车外的檀香却隐约听见了响动,抢先开口道:“小姐,是人醒了吗?”她说着如释重负一般念叨:“荣满也该来了,待他带着太医回来,我们便可以回府了。”
随着檀香的语声落下,李容徽亦不动声色的抬起眼来,看向眼前的棠音,见她被侍女一提,面上便露出急切之色,眸光一寸寸地沉了下去。
而沈棠音本就一心想着回府找爹爹商量梦魇之事,此刻檀香一提,更是心焦。
她正想开口答应,却听身旁一声压抑的痛哼。
沈棠音转过脸去,看见方才还好好倚在大迎枕上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痛的弯下了身去,而指尖正捂在自己腰迹的伤口上,一道道血线正雨丝一般自指缝中溢出。
触目惊心。
“你,你的伤口——”
“没事的。”眼前的少年抬起一双浅棕色的眼睛望向她,慌乱地伸手想要挡住自己正在不断落下的血线:“已经不疼了。”
他说着咬着唇支起身来,一点点艰难地往马车外走去:“我的宫室离这不远,我自己可以回去的。”他的尾音有些颤抖,似乎强忍着痛意,但仍旧是轻声重复道:“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我。”
眼看着他清瘦的身子摇摇欲坠,像是随时都要倒下,沈棠音一慌,下意识地伸手,隔着袖子扶住了他。
“可外头还在下雨,你又在发热,身上还有伤——”
沈棠音说着说着,嗓音慢慢低了下去。为自己方才升起的,想要赶紧回府的自私念头愧疚起来,白皙的面上转瞬便镀上了一层绯色。
好半晌,才蚊呐一般开口:“你住在哪座宫室里?我送你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弱小·无助·茶里茶气·小徽徽:我好柔弱啊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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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所
送他回宫?
鸦羽般的长睫下,李容徽的眸光星辉般微微一浮——那不知为何偏离了的命运似乎又回到了前世的轨迹上。
只可惜,还不够。
他抬眼望向沈棠音,语声放缓,显出几分迟疑:“可是,方才你的侍女催你回府,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他说着不动声色地将手腕往下垂落,隔着袖子送到了沈棠音的掌心里,面上却流露出几分说错了话似的慌张,忙又低声道:“你还是快回府吧,千万别因为我耽搁了。”
沈棠音愣了一瞬,旋即明白过来。
这是方才檀香说的话被他听见了,怕她因此耽误了回府的时辰,才一直强撑着说伤口不疼。
可明明都已经伤成了这样。
还发着热。
一时间,沈棠音只觉得不仅仅是面上,就连扶着他衣袖的手指都灼烫了起来,像是一齐在为自己方才那个自私的念头而无地自容。
她红着脸抬起头来,补救一般坚持:“我送你回去。”
她生怕李容徽不答应,便松开了他的袖口,自一旁小桌底下找出了宣纸和笔墨来,一道研墨,一道轻声哄他:“不会耽搁的,府中的事,我留封信同来的小厮,让他带回去给父亲便好。”
她将润好的笔虚停在宣纸上,再次问道:“你住在哪座宫室里?”
那乖顺而体贴的少年似乎是信了,终于启唇,轻声答道:“长亭宫。”
沈棠音正要落下的笔尖停了一停。
长亭宫……
她虽不是宫中人,但来往宫禁也算是频繁,还从未听过这座宫室。
幸而这时李容徽又低声补充了一句:“在清繁殿后向北一直走,便能看见殿顶上的牌匾。”
沈棠音松了口气,将宣纸往自己这侧藏了藏,躲着他的视线写下‘荣满,带太医来长亭宫。’几个字。
写完便小心的将宣纸叠好,掀起帘子递给外头车驾上的檀香,指了指一旁小亭里的石桌,示意檀香将信放在其中显眼处,这才回过身对李容徽笑道:“好了,这样他回来便能看见我留的信,府里的事也就不耽搁了。”
她的视线落回李容徽的面上,而后者,也如释重负地回以一笑。
车内微有些昏暗的光线下,他窄长的凤眼微弯,长而密的羽睫掩住了色泽迴异的眸子,笑意自唇边晕开,为那张过于冷白的面孔平添了几分暖意。
他笑得极为收敛,笑影刚铺上眼底,便迅速被垂落的长睫所掩下。
本是靡艳到极致而显得迫人的容貌因此而柔和了寸许,显出几分少年特有的腼腆与乖顺。
沈棠音的目光不自觉地放软了几分。
无论如何看,他都不像是宫中传言里那种人间恶鬼一般的人。
即便是自己的马匹踏伤了他,他也没有半分怪罪,反倒是一直担心她耽搁了府中的事情。
更没有因此而折断她的手腕。
那些关于他的凶戾阴狠,嗜血成性的传言……
应当都是谣传吧。
她这样想。
*
马车在檀香的驾驭下颠簸着向前行去,好一阵子,方于一座宫室前停下。
檀香将脚凳搁置于车下,又把手中的竹伞撑开,遮蔽在车前。
棠音一手扶着车辕,一手搀着李容徽,踏着脚凳小心地下了车辇。
木质的脚凳承担了两人的重量,有些咯吱作响,沈棠音一度担忧它会不会从中裂开,直到足尖落到了地面,才略松了一口气,抬起头来看眼前的殿宇。
破败的大门上已经剥落了朱漆,上头斜斜悬挂着一个歪倒的牌匾。
匾内的题字褪了大半,还是残留着的铜锈令她勉强辨认出原本写着的是‘长亭宫’三个大字。
也正是这三个字,才令她确认自己没有找错了地方。
“这便是我所住的宫室。”
就在她震惊于皇宫中竟还有这样破败的地方时,身旁的少年赧然承认了,并缓缓上前,为她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