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3-08-10 17:07 | 栏目: 恐怖鬼故事 | 点击:次
「你是我从小看到大的,嫁到我们家这几年,孝顺温婉,事事得体,奶奶是真舍不得你。」
我低着眼,指尖无意识在掌心打转。
往日不见几分珍惜的人,到了了,反而不舍得了。
「奶奶,您保重。」我言尽于此。
朝所有人深深鞠躬,我转身离开。
门在这时忽然被人撞开,江弋一脸清寒走进来。
他没看我,却在我们擦身而过时,紧紧扼住我的手腕。
不觉疼似的,不断用力。
我低头看他的手,更多的鲜血涌出来,把纱布浸了个透。
他的话是对其他人说的,却字字敲打在我心头。
「别费劲了,我不会离婚。」
被他的气势慑住,没人出声,空气安静落针可闻。
江弋淡扯着唇,似笑非笑,出口的话却十足的阴冷。
「除非我死。」
21
这天到最后,江弋的父亲被气到脸色发青。
他操起老太太的拐杖,一下又一下狠狠打下来。
打得重,沉闷的入肉入骨声。
「作死的人是你,现在要生要死的人也是你,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浑球。」
我忽然想起婚礼那天,也是这样的场景。
不同的是,这次我没再心疼地扑过去护着他。
而江弋侧过身,似是把我护在身前。
他紧抿着唇,还是一声疼都没喊,一句服软的话都没说。
我想,江弋还是那个硬骨头,一点没变。
最后是江夫人忍不住,死死抱住丈夫求情。
江父恨铁不成钢:「惯子如杀子,你就惯着他吧。」
我被江弋带离这场闹剧。
到门口,我抽出手,手腕上沾了殷红的血迹。
想说点什么,又算了。
两两无言,只剩下了沉默。
江弋抬手点烟,估计是手疼得厉害,颤抖着几次没点着。
我看不下去,拿过打火机替他点燃了唇上的烟。
火苗舔上烟头,江弋却没有动,只是松松垮垮地叼着烟,久久看着我。
良久,他把烟吐出,脚尖碾转踩碎,笑得讥诮。
「沈槐书,你是真不在乎我呀。」
我拧了拧眉,这人可真行,恶人先告状。
很多事说来话长,很多话,没有意义。
我无意辩解,索性保持沉默。
江弋久等不来我吭声,人像是泄了气,神色颓然了许多。
不着边际地问了一句:「东西都搬得差不多了?」
我点点头:「要带走的都已经带走了。」
江弋又不说话了。
我一时琢磨不清他的心思。
明知道他不是在意钱财的人,却还是说道:「除了我个人的私人用品,其他的,我都没有带走。」
闻言,江弋玩味又讥讽地笑出声。
「在你心里,我就这档次?」
「那倒不是。」我坦然回答。
我只是想把一切都划清界限罢了。
江弋想来是明白我的心思,笑意点点凝滞,直至消失。
「你是什么都没带走。」
他把脸转向一侧,轻轻勾起的唇,像自嘲,像落寞:「可我却觉得,我什么都没有了。」
22
我寻了一个天气好的日子,买了花去墓地。
去看母亲,也看江聿。
母亲的新坟,几经风雨,石碑上也开始长出青苔。
我就想啊,人和人之间,无论多少亲恩,最后都会化作一座座孤坟。
有人在坟外,有人在坟里。
以此反复,最后都会在人间消弭。
爱恨一笔勾销。
不必介怀,不必执念。
驻足许久,我抱着花穿过墓园,去看江聿。
他的坟年年都有翻新修葺,过去九年了,依旧看不出岁月痕迹。
但照片里的少年,永远十八岁。
我来过无数回,和他说很多很多话。
少年温柔微笑,似真的在聆听我的心事,只是再也没能解我困顿,安慰我的苦闷。
我一直反复地想,要是江聿还活着,他会过什么样的人生呢?
会荣耀一身,会妻儿美满,会儿孙绕膝,会一生圆满。
那么温柔美好的人,理应如此。
可这世上,最难解的,就是命。
那天江弋问我,为什么不反抗?
拿什么反抗呢?
我的亏欠难以释怀,我的痛苦也全无解法。
「江聿哥哥,我要往前走了,你会怪我吗?」我轻声问。
有风吹来又去,少年静静地,没有回答。
这是一场漫长的告别。
我站起身,拂去尘埃。
「江聿哥哥,我要走了,应该不会再来了。」
我们终究要去走一段,属于自己的路的。
临走,我想起江弋,又说:「对不起啊,我没能听你的话,和江弋善始善终。」
念恩重,怪缘浅。
命运的洪流把我们冲散。
我们各自乘上漂泊无期的船,再难同时靠岸。
23
我静静站了许久,要走了。
刚一转身,江夫人就站在身后。
我怔了怔,脚步没有动。
她提着糕点,走到江聿的碑前,一一放下。
「我就知道能在这里找到你。」她的语气平静听不出波澜,是和我说的。
我默默点头。
沈夫人不说话了,掏出丝巾擦拭江聿的照片,纵然我已经擦过,并无灰尘。
好半晌,她才开声:「该说你愚笨呢还是有良知?」
我抬起头,江夫人轻轻抚摸江聿的照片:「我的聿儿是那样好的孩子,他从不希望别人会因为他的善意而有负罪感。」
我心头一颤,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我不喜欢你,不是因为聿儿。」
她直起身,慢慢地折叠丝巾:「弋儿那孩子,打小恣意张扬,和我们也没有一句交心话。我以为,他是被迫娶你,不痛快,才会浪荡荒唐。」
「作为母亲,我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婚姻不幸,所以对你,多有苛责。」
「我知道。」我真诚地说,「我从来没怪过您。」
她往山下走,我安静地跟上。
「是我不了解自己的儿子,他不是不喜欢你,是太喜欢了。」沈夫人有些内疚。
我想起来少时一些事。
似乎大家都会更喜欢优秀的孩子,连江家这样的人家,都不例外。
江聿和江弋是双胞胎,亲人的爱都要分成两份。
是爱,就有偏颇。
江聿的光辉占据了全家人的目光,江弋顽劣张扬,怎么看都不讨喜,自是多有忽略。
而江弋又天生反骨,日渐更加乖张难驯。
后来江聿离世,江弋迷途知返般,担起家人所有的期许。
除却在感情上荒唐,其他难寻错处。
江老爷子说过,江弋认为那天该死的人是他。
想来,他对江聿,有过重的愧疚。
江夫人叹了一声:「那一次我打了你,他气得跑去非洲射杀野鹿泄愤,我才知道那孩子有多傻。」
我想起他和凌绮月的那些照片,也很难去分辨真假了。
似乎一切,都是个死结。
沈夫人猜出我的心思:「他比任何都希望你能放下那些莫须有的负罪感,可能还觉得你喜欢聿儿吧,所以选了最傻的方式不停地作。」
她忍不住叹息:「一边逼你反抗从中解脱,一边像个要不到糖果闹脾气的孩子,想让你看他一眼,作呀作,最后……」
话到这里,她那样高傲的贵夫人,也说了请求的话。
「槐书,同为女人,我知道一切覆水难收。」她顿了顿,戴上墨镜才继续说,「但作为母亲,我希望你能和他好聚好散。」
「那孩子执拗,别让他走进死胡同。」
我听出她的哽咽,心里也跟着难受了起来。
她走后,我沿着山路走了很久很久。
想起来很多事,也想起江聿。
江聿总说:「书书,江弋就是个幼稚鬼。」
我想他是对的。
江弋从小就那样,口是心非别扭傲娇。
过分骄傲,也过分执拗。
我想。
爱有恩慈的话,那爱过,也应该有。
24
我回婚房找江弋时,他正坐在我的衣帽间里。
把他之前砸坏的东西,一个个复位修好。
我不知道听谁说过,人最无力的事是:愤怒至极时,砸东西泄愤,安静下来后,又把砸坏的东西,一件件修好。
江弋抬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沉默地做着手里的事。
双手上的纱布已经血污不堪,他却没感觉到疼似的,也不知道在执着什么。
我没说话,下楼取了医药箱。
回来坐到他跟前,伸手去抓他的手时,他还小小地挣扎了一下。
瞧,这会儿还傲娇呢。
我虽早有心理准备,拆开他手上的纱布时,心还是狠狠抖了抖。
「你不疼吗?」
江弋侧过脸不看我,哼声:「你不是不在意我的死活吗?」
我被气笑:「江弋,你好不讲道理啊。」
他听我笑了,转过头眼神复杂地看着我。
「这么多年,好像我们都没有好好说过一回话。」我细细地清理着他的伤口,怅然笑道。
从年少到婚后,我们总似远似近,纠缠也疏离。
是性格使然,是命运捉弄。
我们像两架失事的飞机,在毁灭的路上,万劫不复。
江弋没有否认地沉默。
我手上的动作没停,平静缓声:「江弋,我和你结婚,是联姻,是亏欠,更是爱。」Ӱż
江弋猛地抽手,反应很大,明显是不信的。
「别动。」我拽了回来,弯唇笑,「你忘了?那年在伦敦,是你让我不要贪心的。」
他这么说,我也就缄默了。
爱意难以宣之于口,揪心又无力。
「我那是……」江弋想解释,又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