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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夜里。
送走公主后，宋鹤南回到房里，搂着沈秋棠张口便是道歉。
“对不起，秋棠，我也没想到公主会要来给你贺生，她是公主，我也没办法拒绝。”
“明年，明年我一定好好陪你过。”
他说得那样情真意切。
可沈秋棠已经分不清，宋鹤南现在到底跟谁说的话才是真心话了。
她就这么静静依偎在他怀里，红了眼眶。
明年？
她和他之间，已经没有明年了。
半晌，沈秋棠哑声开口：“宋鹤南，如果有一天你喜欢上别人了，可以直接给我休书，我不会怨你的，我要你别骗我，好吗？”
听到这里，宋鹤南脸色一变，收紧抱她的力道。
“秋棠，胡说什么，我跟你一样是接受21世纪教育的人，怎么会有这么愚昧的想法，我这辈子只会爱你一人。”
沈秋棠低tຊ下头，泪水却无声流下。
21世纪……
在宋鹤南的心里，他真的还记得他是来自21世纪的人吗？
沈秋棠全身仿佛一瞬泄了力，再没了言语。
或许是心怀愧疚，接下来的几日，宋鹤南每日都回来得早，陪着她的时间多起来。
……
距离沈秋棠回21世纪，只剩40天。
她随宋鹤南回了趟宋家老宅。
这是宋鹤南原身父母住的地方，得空才会回来请安。
进入府后。
宋母当即上前来握住宋鹤南的手：“我的儿，你又瘦了！”
“爹、娘！”宋鹤南恭敬行了礼。
整个宋家人对着宋鹤南嘘寒问暖，却将他身旁的沈秋棠视作空气。
沈秋棠垂眸默默跟在最后。
当初宋鹤南要娶她的时候，宋母坚决不同意，因为对大祈朝的人来说，身穿过来的她身世不明，来历不明，最是晦气。
是宋鹤南力排万难，执意娶她、护她。
可如今十年了，她还是融入不了这个家，正如她还是融入不了这个世界一样。
好在，好在她马上就能回现代了。
一切痛苦很快就要结束了。
饭后，宋鹤南和宋父去书房谈事。
宋鹤南刚走，宋母就让人将一碗汤药端到了沈秋棠面前。
“喝了吧！都十年了，肚子一点都没有一点动静，真不知你哪儿还有脸当鹤南的夫人。”
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味道涌入鼻腔。
沈秋棠的眉头深深蹙起，每回回老宅的时候，宋母都要她喝下这助孕药。
前些年，她甚至也真的想过生一个孩子，和宋鹤南留在这个世界，安心过完这辈子。
可或许是因为她注定不属于这个世界，用尽法子也没能怀孕。
到了如今，沈秋棠反而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孩子，这样她才能没有任何牵挂离开。
看着面前这碗黑乎乎的药，沈秋棠第一次将它推拒：“婆母，我不想喝。”
这话一出，宋母脸色当即黑沉：“不喝？那你可别怪我给他纳几房妾室。”
沈秋棠心口一紧。
每回她若是有拒绝之意，宋母就以此来威胁。
以前她为此无奈妥协，如今却不想在意了。
自己要走了，以后他要娶要纳，跟她也没有多大关系了。
不等她开口，宋鹤南却从身后出来，挡在她面前跟宋母说：“娘，您别生气，我回去会跟秋棠好好说说的。”
安抚好宋母后，宋鹤南很快将她带离老宅。
可回去的马车上。
宋鹤南目光沉沉：“秋棠，你何必顶撞母亲？”
“宋家也只想要个孩子，我占了他们儿子的身体，是我们愧对他们，不能给宋家留后便罢了，你还要这样气他们做什么？”
“你若是再这样，日后爹娘真要逼我纳妾，你可别跟我闹。”
一句接一句斥责传来。
沈秋棠只是静静从马车帘外，看着满星遍布的夜空，月色透亮皎洁。
大祈朝的夜色很美。
可沈秋棠却无比怀念起21世纪那见不到星星的夜空。
她打断了宋鹤南未说完的话：“宋鹤南，你还记得21世纪的月亮吗？”
4章
宋鹤南一愣，也抬眼看去，有些莫名道：“月亮？不都一样吗？”
闻言，沈秋棠再无声。
不一样的，他终究是忘了。
她微微摇头：“没什么，我只是随口问问。”
宋鹤南不悦拧眉：“我刚刚跟你说的，你都听见了吗？”
沈秋棠放下车帘，收回了目光。
“听见了，日后不会了。”
日后，她不会再到宋府去请安。
日后，她也不会再问宋鹤南这种对于21世纪的傻问题了。
……
隔日，宋鹤南被陛下特邀进宫，参加宫宴。
身为他夫人的沈秋棠，也自然随他入了宫。
宫宴上。
正准备入座之时，一个太监恭敬前来。
“镇安侯，陛下邀您去前方入座。”
太监指向的方位，是皇帝的身前，五公主曲茵婉的身旁。
只有一个位置，显然没有沈秋棠的份儿。
意图再明显不过。
宋鹤南看了一眼沈秋棠，面露为难。
沈秋棠却是大度朝他点头：“鹤南，陛下有令，你去就是，我无妨的。”
听她这样说，宋鹤南到底还是往前走了。
沈秋棠独自入了座。
她是女眷，即便前面主位空着，她也只能在后方跪坐下来。
而周遭，是带着嘲讽与看戏的目光。
这就是沈秋棠在大祈朝的常态。
即便是在这里过了十年，她依旧适应不了。
可宋鹤南不一样。
席间，沈秋棠抬眸往前看去，身居高位的宋鹤南正与陛下谈笑风生，时不时惹得曲茵婉低头娇笑。
他们看起来，融洽极了。
宋鹤南在这个世界适应得很好，已经跟完完全全的大祈人没有区别。
很快，沈秋棠收回目光没再多看，安静享受宫宴上的美食，这大概是大祈朝唯一让她还算有些留恋的地方了。
可惜，这也是她最后一次尝了。
宫宴结束。
宋鹤南脸色愧疚，又道：“秋棠，上次答应你去江南，可最近洪灾肆虐，今年怕是无法去成了，明年我再带你去。”
早在预料之中，沈秋棠点头：“好，那我们明年再去。”
她应着跟宋鹤南明年的约定。
只是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江南，她和宋鹤南也注定去不成了。
反正宋鹤南已经失约过这么多次，想必明年她失约一次也无妨。
宋鹤南握住她的手，温声安抚：“去不成江南，我过几日还是能得空的，我陪你去城外郊游。”
沈秋棠没有拒绝。
可宋鹤南的‘过几日’，却是过了好几日。
直到距离她回21世纪，只剩最后30天了，宋鹤南才实现了他的承诺。
去郊游那日，风和日丽。
宽阔的草地上，新鲜的空气，让沈秋棠难得心情舒适。
走了一段距离。
前方的古树枝头上，数不尽的红绸迎风飘扬。
沈秋棠随口问：“那是什么？”
她问的是婢女，可一旁的宋鹤南却是抢先回答：“这是姻缘树，将两个人的名字挂上去，就能长相厮守，听说很灵验的，是大祈的‘网红景点’。”
他难得提了一句现代词汇。
不给沈秋棠回话的机会，他拉她往前走去：“我带你过去看看。”
来到树下。
宋鹤南又轻车熟路去买了红绸，写上两人的名字，挂上枝头一气呵成。
“秋棠，这样我们就能永远在一起了。”
宋鹤南笑着，而后领她回到草地，准备要跟她放纸鸢。
沈秋棠却是回头，望着那在枝头飞扬的红绸，一时出了神。
趁着宋鹤南研究风筝的时间，她迈步离开。
沈秋棠独自又回到姻缘树下，仰头仔细寻找着两人名字的红绸。
她想将它取下来。
即便不信这些，可她马上就要离开了，这缘分该断就要断干净。
很快，宋鹤南的名字映入眼帘，她当即踮脚，伸手过去取。
可手刚碰到红绸，沈秋棠神情愣住了。
因为这上面，写着是宋鹤南和曲茵婉的名字。
章
红绸上面的墨迹已经隐隐褪色了，足以见其挂上的时日已久。
沈秋棠怔怔僵在原地。
这一瞬，她心里恍然明了。
难怪……难怪宋鹤南从不关心游玩的一个人，对这姻缘树如此了解；
难怪他对这挂红绸许愿的流程如此熟悉。
原来是他早就跟曲茵婉来过了。
沈秋棠的手不觉攥紧，心口泛起酸苦滋味来。
她想起他刚刚与她定下终身诺言的模样，唇角满是苦涩。
沈秋棠望着这巨大的姻缘树，忍不住问：“姻缘树啊姻缘树，若你真有灵，一个人长相厮守的诺言，原来也是可以分给两个人的吗？”
树枝上的红绸尽情飞扬。
却无法给沈秋棠答案。
最终，她松开了宋鹤南和曲茵婉的红绸，转而找到了自己那条红绸。
沈秋棠将其取下来，扔在了一旁的焚烧香炉中。
火焰一瞬吞灭红绸，化为灰烬。
她和宋鹤南的感情，也将随着红绸湮灭了。
……
回到镇安侯府后，宋鹤南将准备回房的沈秋棠叫到了书房。
遣退下人后，他移动壁龛，一扇密室门从书架后方打开。
进到密室里，墙面上都是手写的现代书，中央更是各种类似现代的实验仪器。
这是一间简易的现代实验室。
沈秋棠在21世纪就读于航天专业，俗称造火箭的。
她曾经倾尽全力，在这间实验室里，为宋鹤南打造出了无数武器，助他在一次又一次的权谋斗争中获胜，坐上了镇安侯的位子。
可自此宋鹤南高位稳定后，这间实验室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了。
沈秋棠跟在他身后，不解皱眉：“怎么突然带我来实验室了？”
这时，宋鹤南从袖筒里掏出一把火枪：“这东西最近老化得厉害，秋棠，你能帮我升级一下吗？”
沈秋棠顿了一下，眼底闪过疑惑。
“如今大祈安居乐业，周遭也无战事，你怎么突然想要升级火枪？”
宋鹤南眼神坦然：“防患于未然，总归是不会错的。”
沈tຊ秋棠指尖拂过实验室厚重的灰尘，却是垂眸低声道：“可我太久没碰这些东西，手艺已经生疏了。”
更重要的是，她已经没有时间帮他了。
此时，距离她离开大祈回到21世纪，只剩29天了。
可宋鹤南却拉起她的手，温声说：“这火药本就伤身又劳神，你不愿碰也无妨，你可以将想法誊写成册，我让心腹去实验就是了。”
他眼底闪过隐晦黯意，让沈秋棠看不清他的真切目的。
可沈秋棠最终还是点头：“我试试看。”
罢了，就当是她在这个世界留给宋鹤南的最后一份礼物。
接连几日。
沈秋棠都按照宋鹤南所说，将自己的想法记录下来，让他去寻人实验。
这日，她记下新实验后，准备拿去给宋鹤南。
正要敲门，书房里头却传来宋鹤南幕僚的问话：“侯爷，您为何不让夫人直接实验？”
而后，宋鹤南语调冷淡回了四个字：“我不信她。”
这四个字如晴天霹雳轰然打在沈秋棠耳边。
她僵在原地，眼底满是不可置信。
宋鹤南冷漠的声音却还在继续：“她最近不太对劲，我需要留下她每次制作的步骤，日后她要是背叛我，我也能找人去揣测她的每一步想法，确保计划万无一失。”
在她面前那样温柔的宋鹤南，背地里却在拿她当敌人防备。
沈秋棠耳边嗡鸣作响，心口如无数银针插进，疼得鲜血淋漓。
她那么爱他，那么爱他……
在这个异世界，她只跟他是同伴，更是他最亲密的枕边人。
即便是她决定离开他回现代，她也绝不会背叛他。
可他不信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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