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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卫东这一刀扎在姜队长要害上。当晚，海辰把姜队送上救护车后把小店附近的工厂都搜了个底朝天，但没能抓到梁卫东。 一整个晚上海辰的手都是抖的，他的大脑不受控制的重复回放着姜队倒下、梁卫东逃跑的瞬间。就是因为自己那一秒的犹豫，因为自己看不清的左眼，姜队受伤了，罪犯逃跑了。他愤懑、懊恼、自责，他急于找出梁卫东试图弥补点什么，但是他失败了，这种无处宣泄的挫败感让他几尽崩溃，同时也让他感到害怕。 如果把眼伤的情况如实跟局里汇报了，他是不是就没法继续留在一线了？ 凌晨回到家的海辰精神颓丧，一脸脏污，眼里布满红丝，警服上还沾着血，简直像是恐怖片里的行尸走肉。 被吵醒的程希弟一睁眼就看到海辰这副模样吓得没敢吭声。她安静的扒在卫生间门口看着海辰洗了把脸，然后脱下警服开始清理上面的血渍。 看了好久她发现海辰的背影似乎在微微颤抖着，她想了一会儿试探的道：“你吃饭了吗？昨晚的盒饭剩了一些，要不要给你热热？” 海辰机械的重复着刷洗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 又看了一会儿，希弟哒哒的跑去倒了杯水回来，站在卫生间门口举着水杯，弱弱的道：“要不你喝杯水歇会儿？” 海辰终于停止了刷洗的动作，但背对着希弟迟迟没有转身。而希弟也举着那杯有些许烫手的热水，沉默的立在海辰背后等他伸手来接。 等了好久，海辰说：“昨晚我找到梁卫东了，但没能抓住他。他伤了一名警察逃跑了。衣服上的，就是这位警察的血。” 海辰说完又继续刷洗起手上的警服，一边刷一边把牙齿咬得咯吱响。 “下一次，我一定会亲手抓住他。” 程希弟似懂非懂，默默的点了点头。 “那你要不要先喝杯水休息一下？” 海辰终于接过那杯热水。 连续高强度工作了几天又折腾了一个通宵，海辰又饿又累，体力和脑力都接近崩溃的边缘。 他喝了一大口水，皱起眉头。 “甜的？” “我偷偷放了一点白糖。” 程希弟一边比划着只有一点点的手势，一边咧着嘴笑。 海辰远远的瞟一眼柜子上那袋炒菜用的糖，发现才…
梁卫东这一刀扎在姜队长要害上。当晚，海辰把姜队送上救护车后把小店附近的工厂都搜了个底朝天，但没能抓到梁卫东。
一整个晚上海辰的手都是抖的，他的大脑不受控制的重复回放着姜队倒下、梁卫东逃跑的瞬间。就是因为自己那一秒的犹豫，因为自己看不清的左眼，姜队受伤了，罪犯逃跑了。他愤懑、懊恼、自责，他急于找出梁卫东试图弥补点什么，但是他失败了，这种无处宣泄的挫败感让他几尽崩溃，同时也让他感到害怕。
如果把眼伤的情况如实跟局里汇报了，他是不是就没法继续留在一线了？
凌晨回到家的海辰精神颓丧，一脸脏污，眼里布满红丝，警服上还沾着血，简直像是恐怖片里的行尸走肉。
被吵醒的程希弟一睁眼就看到海辰这副模样吓得没敢吭声。她安静的扒在卫生间门口看着海辰洗了把脸，然后脱下警服开始清理上面的血渍。
看了好久她发现海辰的背影似乎在微微颤抖着，她想了一会儿试探的道：“你吃饭了吗？昨晚的盒饭剩了一些，要不要给你热热？”
海辰机械的重复着刷洗的动作，没有任何反应。
又看了一会儿，希弟哒哒的跑去倒了杯水回来，站在卫生间门口举着水杯，弱弱的道：“要不你喝杯水歇会儿？”
海辰终于停止了刷洗的动作，但背对着希弟迟迟没有转身。而希弟也举着那杯有些许烫手的热水，沉默的立在海辰背后等他伸手来接。
等了好久，海辰说：“昨晚我找到梁卫东了，但没能抓住他。他伤了一名警察逃跑了。衣服上的，就是这位警察的血。”
海辰说完又继续刷洗起手上的警服，一边刷一边把牙齿咬得咯吱响。
“下一次，我一定会亲手抓住他。”
程希弟似懂非懂，默默的点了点头。
“那你要不要先喝杯水休息一下？”
海辰终于接过那杯热水。
连续高强度工作了几天又折腾了一个通宵，海辰又饿又累，体力和脑力都接近崩溃的边缘。
他喝了一大口水，皱起眉头。
“甜的？”
“我偷偷放了一点白糖。”
程希弟一边比划着只有一点点的手势，一边咧着嘴笑。
海辰远远的瞟一眼柜子上那袋炒菜用的糖，发现才买回来没几天的白糖已经少了大半袋，脸色立刻变得更难看了。
程希弟本来是一片好意，没想到海辰不领情。她只好收起笑容，看着海辰的脸色，很不诚恳的道了个歉。
“对不起，我偷吃了你的白糖……”
仿佛是在说，我做错了，但是我下次还敢。
海辰不开心倒不是因为程希弟未经允许就吃了他的白糖，他不开心只是因为程希弟吃糖的量太没节制。
但他转念一想，毕竟是个孩子，有谁小时候不贪嘴。
“没事儿，加点糖挺好喝。”
他一口气喝光了杯子里的水，觉得身心似乎都轻松了一点，于是又把杯子递回给程希弟。
“再帮我倒一杯吧。”
程希弟接过杯子眨巴眨巴眼，一副不敢相信他忽然就不生气了的神情。
“还要加一点点糖吗？”她又比划了一个一点点的手势，试探的问道。
“要。”
程希弟一下子开心起来，又哒哒的跑去冲糖水了。
第二天清早，市局发布了内部公告，正式开始对犯罪嫌疑人梁卫东进行大范围搜捕。海辰对局里隐瞒了左眼受伤的事。他在报告里写的是：因现场情况混乱，人质过度惊吓，反应剧烈，严重影响我方判断，导致一人受伤，嫌疑人逃脱。
张副局虽然觉得这个情况下让嫌犯跑了有些不应该，但是这次行动的主要目标周勇已经抓获，聚众赌博的主犯和从犯也大都落网，梁卫东事件属于意外，而且这次行动的总负责人姜队也因此受了重伤还躺在医院里。权衡再三，张副局觉得不太好给海辰的失误定性，再加上乔建国在总结会议上偏帮着海辰说话，于是只口头批评了几句，然后自做主张把梁卫东的案子转给了亲信方远。海辰刚要起身抗议，被乔建国一把给按住了。
会后老乔把海辰叫到一边，叮嘱道：“张副局已经是宽大处理了，这事儿就算了，以后还有机会。”
海辰梗着脖子道：“我就想亲手抓住这个梁卫东。”
老乔拍了拍他肩上的警章，道：“我理解，但是现在不是时候。”
后来海辰又抽空去看了次眼科，医生说左眼视力减弱并且会出现视物模糊的现象有可能是疲劳导致的，给他开了两瓶眼药水，并叮嘱他注意劳逸结合，科学用眼，定期来医院检查。
这天海辰刚停好车，就遇到了提着两个大饭盒的老乔。
老乔把手里的饭盒塞给海辰，道：“你师娘早上刚包的韭菜猪肉馅大饺子，说是好久没见你了，让我给你带两盒尝尝。”
海辰呲着牙笑：“谢谢师娘。”
老乔从上到下打量了海辰一圈。
“怎么回事？最近看你有点憔悴啊？”
“哦，可能是前段时间熬夜多了点。”海辰道。
“自己得学会照顾自己。”老乔拍两下饭盒，道：“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找个对象，回到家至少能有个人说说话，有口热乎饭吃。”
正说着接待窗口的小李满面红光的捧着两份喜帖迎了上来。
“下个月办喜酒，两位一定要赏光。”
老乔接过帖道了喜，又把小李一通夸。
“呦，动作挺麻利，这就找着媳妇了。”然后他一脸嫌弃的转头对着身边的海辰，“你也学着点，你说干干净净的一个小伙，眉眼长得也周正，咱警服再往身上一套，这身板、这气质，不比电视上那些油头粉面的小鲜肉强？姑娘们排着队拿着爱的号码牌让你挑才对。可是你看看你，三十多岁了连女朋友都混不上？白瞎了这一表人才。”
海辰没接他的话，嘿嘿一笑就糊弄过去了。毕竟差不多的话老乔隔三差五就得说一回。
但是没想到这次老乔认真了。他思前想后瞎琢磨了一阵，最后得出结论：海辰的状态不好跟他单身有一定关系。遇到事儿身边没有个体贴的人照应开解就容易钻牛角尖。
作为师父，他不光得关心徒弟的工作还得关心徒弟的生活，于是他就让有点人脉的老伴儿留心了一个年龄相当的靠谱的女孩，打算介绍给海辰。
有天快下班的时候老乔给海辰写了个地址，郑重其事的道：“上回你师娘给你说的那个姑娘，电话都给你一个多星期了吧？你也不知道主动联系一下人家。这回师娘把人给约出来了，就是今晚，你们一起吃个饭。不许拒绝，不许加班，这是任务！哦对，穿正式点，别让你师娘丢面子。”
话说到这份上海辰没法拒绝，只得当是任务应了下来。
老乔给他的地址是一家网红西餐厅，看样子也是师母精心挑选的。老乔让他穿正式点，他一想，警服可以说是自己最正式的衣服了，于是干脆就穿着一身警服出了门。
海辰最近都在加班，早出晚归，也没空关照程希弟。这天他难得按时下班，离吃饭的时间还早，他便顺路去接希弟放学。到学校门口时陆陆续续的开始有孩子排着队从学校出来，随着人流越来越多，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刚才还畅通无阻的道路拥堵成了一锅粥。
海辰窝在驾驶座里，百无聊赖的看着旁边商店里的孩子们抢着买各种小零食，各种饮料、文具、小玩具……他看到一个小男孩边拍篮球边吃冰激凌突然想起了姜队，想起姜队一脸骄傲的给他看女儿拉琴的照片，想起前两天跟小赵通电话的时候小赵跟他说：姜队还是一直昏迷着……
海辰一边想着姜队的事儿一边在人群中搜索着程希弟的身影，恍惚间仿佛在人群里看到了梁卫东的脸。海辰一激灵推开车门跳下车去追，但定睛看去又似乎什么也没看见，人流里只有一个不知是谁的，一闪而过的残影。海辰茫然的环顾着四周，有一刹那他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错觉，但是身边孩子的笑闹声让他迅速回过神来。
海辰沮丧的在原地站了一会儿，顺手在旁边的小店里买了个草莓味的冰激凌。他穿着警察制服，手里拿着个冰激凌站在路边，引来了不少侧目。
从学校走出来的学生逐渐越来越少了，拥堵的车流也随之疏散，零星有几个孩子急匆匆的跑出来，又很快被等在门口的家长接走。最后海辰终于远远的看到程希弟出现在教学楼的拐角处。
她背着书包往校门的方向跑，她的身后跟着五个小男孩，紧追不舍。跑着跑着，其中一个男孩子一伸手抓住了程希弟的书包，用力往后一拽，程希弟的书包被拽掉在了地上。然后那五个男孩一拥而上，围着她的书包使劲踩。程希弟气急败坏的推开一个男孩趴下身去捡书包，五个孩子更兴奋了，哄笑着一脚脚踩在程希弟身上。
如果不是目睹了整个过程，海辰完全无法想象程希弟的遭遇。直到他亲眼看到那些孩子嬉闹着欺负程希弟的一瞬间，海辰才明白了为什么程希弟身上每天都带着泥土和新的伤口。他不顾门卫大爷的阻拦冲进学校里，一边跑一边大吼：“住手，警察！”
那几个调皮的孩子被海辰的呵斥声震慑住了。可能是海辰身上的警服特别有说服力，他们纷纷停下踢打程希弟的动作，呆在原地面面相觑，连逃跑都忘了。
“你们为什么打人？”
大概在孩子们眼里，海辰愤怒的表情配上警服显得过于凶神恶煞了，其中有一个男孩儿开始哇哇大哭，接着其他几个孩子也都有样学样跟着哭了起来。
有个看着眉清目秀的孩子一边哭一边说：“对不起，我以后不敢了。”其他的孩子也赶紧跟着道歉。
海辰见这情形反而狠不下心再训斥他们，于是厉声道：“下次再让我看到有人欺负程希弟，就叫他家长来。”
这几个孩子一紧张，听成了“下次谁再欺负程希弟就抓他家长去警察局”，吓得小脸都白了，赶紧道：“不敢了不敢了。”说完一个个转身溜了。
程希弟被踩的一身土，抱着她的脏书包气鼓鼓的坐在地上。海辰伸手把她拉起来，见她不吭声，便关心道：“没受伤吧？”
程希弟不看海辰：“你为什么不教训他们？！为什么让他们跑了？”
“怎么教训他们？打他们一顿？还是像你父亲一样？”
程希弟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但是她偏偏不愿意哭。
海辰放轻了语调，把手里的草莓冰激凌递给程希弟。
“除了以牙还牙、以暴制暴，还有很多方法可以解决问题。以后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就告诉他们，你的监护人是警察。如果还有人欺负你你可以告诉我，我会带着你去找老师，去找他的家长。”
程希弟看了看海辰手中的冰激凌，又仰起头看向海辰：“那如果所有文明的方法都不管用呢？找老师不管用，找警察也不管用呢？你不要我打架，所以我不还手，但是你看到了，他们根本不会停下来，只会更加肆无忌惮。”
海辰说：“那从今天开始，我每天都来接你放学。”
程希弟并不相信他的话，但她想了想接过海辰手里的冰激凌。
“好，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海辰道。
程希弟捧着那个冰激凌，一直到上了车也没打开吃。
海辰以为她不喜欢，便道：“再不吃化了。”
程希弟才慢慢的撕开冰激凌的包装，说：“我以前也吃过一回冰激凌。我七岁生日的时候我爸给我买过一个冰激凌。那天他在路上捡了一百块钱，很高兴，路过超市的时候他一时兴起主动给我买了个冰激凌吃，是巧克力味的。”
她挖了一大勺冰激凌，小心翼翼的吃着，吃完龇着牙冲海辰笑。
一路上有几处拥堵，程希弟叼着冰激凌勺，扒着车窗看着华灯初上的街道和沿路过往的车辆，跟随着车里的广播哼起了一首轻快的曲子。
海辰被她的情绪感染，拥堵也不觉得烦躁了。他从后视镜里看到程希弟被风吹的乱蓬蓬的短发，和脸上松弛愉悦的神情，问道：“今天在学校有什么开心的事吗？”
“没发生什么事情就很值得开心呀。”程希弟回过头咧着嘴笑了笑，“午饭吃的很饱，上课的时候没有人打扰，虽然放学的时候被同学欺负了一下，但有人帮我赶走了坏人，不用担心回家后被打，还有冰激凌吃，还可以坐着车兜风，而且晚饭能吃到大餐，就足够开心啦。”
海辰点了点头。
“你说的对，这些都很值得开心。”
程希弟把胳膊放在车窗上，又把下巴垫在胳膊上，看着街景出了一会儿神。
许久，她平静的说：“我想求你件事情。在我爸行刑之前，能不能让我见他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