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4-04-10 09:25 | 栏目: 长篇鬼故事 | 点击:次
未求过你任何事,只此一次。”她向来坚毅,一张缺乏表情的脸,此时在孟玚面前却只是个疲惫不堪的母亲,“孟玚……你记得的,我救过你。”
小鱼在花瓣底下细细地吐泡泡,气泡炸裂的轻响敲打池塘和凝滞的空气。
孟玚先低头:“孙荞,我如今食朝廷俸禄,池州百姓生死都在我手,我虽无甚建树,但尚未查清事实,不能让你贸然杀伤任何一人性命……”
话未说完,只听树梢一阵摇动。他慌忙抬头,眼前已经空无一人。
孙荞在客栈落脚,身上路费不多,只能住在原本无人的柴房里。夜间下起细雨,她分明极度疲惫,但始终难眠。心头像被什么烧着,持续地烧,什么样的雨都浇不灭。
远遁山野已有六年,她与袁泊成婚时声名狼藉,如今重踏江湖,唯一能想到的、能帮自己的,只有孟玚。她心中以为孟玚与旁人不一样。孟玚总归是不一样的。
两人相识许多年,面对她的请求,孟玚不是第一次犹豫,孙荞也不是第一次伤心。这六年中她从来不敢想“如果六年前孟玚帮我……”,但她记得分别时隔着一江春水,他们曾凝望彼此。那是说尽了所有话的注视,孙荞以为自己懂得。甚至看到孟玚提着官服朝自己跑来时,她以为自己的要求不至于为难他。
越想越冷,一颗心被雨水浇透。愁与恨煎熬她,她又想起捧在自己怀中的小小尸骨。冰冷的,残缺的,她的孩子。她抱着尸骨跪在山里,听见一种从未听过的声音从五脏六腑奔突,冲破她的嘴巴,长长地在山和山之间颤抖。镇上许多熟识的人都来看她,七手八脚,想从她怀中拿走孩子的尸骨。孙荞那时候一句话也说不出,她只能吼,像一头真正的野豹。所有试图夺走孩子的,在她眼中都是狰狞怪物,她甚至打伤了好几个人,最后因数日不吃不喝,才被众人制服。
这些能对孟玚说吗?需要祈求他的怜悯吗?不,她永远不愿。
辗转反侧,最后在细密的雨声中睡去了。一个梦还未做完,孙荞忽然被扰攘之声惊醒。
眼前一片火红!孙荞一跃而起,抓过身边的环首刀。柴房不知何时被火光彻底包围,热气燎得孙荞脸面发烫。外头尽是救火泼水之声,人们连声催促她逃离。火舌卷入门内,孙荞正要破窗而出,外头的人忽然大声惊呼。泼水灭火的汉子们站定了,惊恐盯着房中孙荞。孙荞忽觉不对,猛地回头。
柴房地上,一具尸体正在燃烧。
作者的话
徐锐
作者
2023-09-21
一个有点奇怪的,不那么正派的江湖故事。
雾隐之神02
池州的牢房建在澄衣江边,此夜风雨如磐。 孙荞独占一个囚室,衣上火烧过的地方已被大雨打得湿透。她在囚室里安静坐着,手边没有刀,这让她心中空荡荡的。对面囚室有怪笑声。牢狱少见女人,更少见她这样年轻的女人。一张张怪脸在铁栏之间挤着,眼睛鼓突,要把孙荞仔细翻看。 隔壁囚室原本空着,孙荞进来后没多久便有个布衣青年被丢进来。有熟识他的人笑骂:“又是你,江雨洮!”青年和其他牢房的人吹嘘自己偷盗的本事日渐纯熟,又隔着铁栏和孙荞说话:“牢里我最中意你这位置,有窗,白天亮堂。” 孙荞没理。 “姑娘犯的什么事?”他又问,“我嘛,我劫富济贫。”他话极多,絮絮叨叨,嘤嘤嗡嗡,蚊蝇一样萦绕。 孙荞始终没理。她被捕时受了伤,背上刀痕宛然,被雨水泡得火辣辣地疼。但她觉得和儿女受的苦比起来,一切都不算什么。 她亲手放入棺材的两具尸骨,不仅血肉无存,大的那具手脚骨头被折断,小的那具缺了半边头颅,少了一根胳膊。孙荞本想为他们穿衣,但难以包裹,最后找出两个孩子幼时的襁褓,像包裹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把他们稳妥地抱在怀中。左右手各一个,她就这样抱着他们,走向没钉死的棺材。把襁褓放进去时,像生生挖出自己的心。她眼泪早已干涸,垂首在三个新坟坐了一夜,春雨催生杀意,扎根在五脏六腑,此生永不能拔除。 “孟大人!” 随着狱卒声音,孟玚来到她的囚室前,命人开门。 “大人,这女人可凶……” “开门。”孟玚坚持。 孙荞仍不抬头。 客栈的尸体被火烧得焦枯,只残留两只干枝般的手徒然伸向半空。人们纷纷尖叫,连火也忘了扑灭。孙荞当时更是惊诧莫名,等回过神冲出柴房,已被闻讯赶来的官兵团团围住,最终寡不敌众。 问什么?说什么?她对尸体和火一无所知,只晓得在人生地不熟的池州,摊上了命案。 狱卒离开,牢里只剩孟玚。江雨洮隔着铁栏饶有兴味地窥看,耳朵竖得老高。孟玚背对江雨洮在孙荞面前蹲下,把一瓶金创药塞到孙荞手里。但孙荞缩手,药瓶咕咚滚落。她把手藏入…
池州的牢房建在澄衣江边,此夜风雨如磐。
孙荞独占一个囚室,衣上火烧过的地方已被大雨打得湿透。她在囚室里安静坐着,手边没有刀,这让她心中空荡荡的。对面囚室有怪笑声。牢狱少见女人,更少见她这样年轻的女人。一张张怪脸在铁栏之间挤着,眼睛鼓突,要把孙荞仔细翻看。
隔壁囚室原本空着,孙荞进来后没多久便有个布衣青年被丢进来。有熟识他的人笑骂:“又是你,江雨洮!”青年和其他牢房的人吹嘘自己偷盗的本事日渐纯熟,又隔着铁栏和孙荞说话:“牢里我最中意你这位置,有窗,白天亮堂。”
孙荞没理。
“姑娘犯的什么事?”他又问,“我嘛,我劫富济贫。”他话极多,絮絮叨叨,嘤嘤嗡嗡,蚊蝇一样萦绕。
孙荞始终没理。她被捕时受了伤,背上刀痕宛然,被雨水泡得火辣辣地疼。但她觉得和儿女受的苦比起来,一切都不算什么。
她亲手放入棺材的两具尸骨,不仅血肉无存,大的那具手脚骨头被折断,小的那具缺了半边头颅,少了一根胳膊。孙荞本想为他们穿衣,但难以包裹,最后找出两个孩子幼时的襁褓,像包裹刚出生的婴儿一样,把他们稳妥地抱在怀中。左右手各一个,她就这样抱着他们,走向没钉死的棺材。把襁褓放进去时,像生生挖出自己的心。她眼泪早已干涸,垂首在三个新坟坐了一夜,春雨催生杀意,扎根在五脏六腑,此生永不能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