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2021-03-17 10:48 | 栏目: 长篇鬼故事 | 点击:次
清朝道光年间,庐陵遭遇前所未有的大旱。本应是雨季,又恰值农忙季节,结果却让农民又要为天气和收成发愁。越是这样,老天爷就越是考验着他们。旱情在蔓延,最后连牲畜饮水都成问题。人们想到了打井,可是挖了很深,却没有一滴水。人们眼睁睁地看着裸露的大地在太阳的炙烤下蒸发掉最后一点水分,黄色的土地上裂陷开一条条沟壑纵横的伤痕。这是一条等待弥缝的伤痕,流露在农民的脸上,一刀刀割在他们心上,他们渴望着一场甘霖拯救他们的快要枯萎的禾苗,那是他们维系生活的来源,那是他们的希望!
庐陵县令来了,看着面带愁容的百姓,内心也极度地悲悯和无奈。尽管他目睹到灾情的严重,便上报朝廷要求赈济,同时又广泛发动县里的富贾商人筹集义款,但是这些措施都只是安抚了人心、安置了流亡庐陵而来的灾民。他深知,治本之策并不在此。他想了很多办法,去祭拜天神,组织人去兴修水利,可都是收效甚微。他知道不可逆天,成事在天,可是看到依然未变的天,他不禁问:难道天真要亡我庐陵百姓?
正在这时,陂下村里的一个法力高强的法师决定出手相助。他就是人称土狗师的奇人。一天他离家云游的时候,途中经过村中稻田地,看到许多村民齐跪地上,向天拜求降雨。他有点轻蔑,走上前说:“你们向那没眼睛的求什么求?人家又看不到的,拜了也白拜,还不如求求有本事能下雨的。”
那些村民听了他的话,不服气地说:“神明不拜,难不成让我们拜你?除非你真有本事能帮我们求到雨。”
土狗师本来自视甚高,一听这些村民对他的蔑视,就来了脾气,刚想发作,一想到这些人都是村中未得见识之人,又何必跟这些人计较,反而降低了自己的身份,就“哼”了一声,欲甩手走人。
刚走几步,背后就荡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大师,且慢!”土狗师窃喜,但仍然余怒未消,又故意往前走了几步。“大师,且慢!”后面那个声音更着急了,跟上的步子也慌乱起来。土狗师心里更欢了,心想小施惩戒,见好就收吧。他转了个身,把刚才那一丝得意而胜利的微笑收敛起来,又恢复了受人侮辱的愤怒。
“刚才不是有人说好了即使求不到也不求我吗?怎么又变卦了?难道是你们又想戏弄老道还是老道听错了?”
“大师没有听错,我们村子里的村民都希望大师能施展神术,缓解旱情,解救大家。”一个头披白发但眼睛仍然精光逼人的老头簇拥着走到前面,旁边一个幼童搀扶着他,村民都恭敬地站在后面。
土狗师一看,原来是这老头,想想这老头不愧是为首的,倒有几分见识,还知道老道的手段啊。“可是我想有些人倒不这样认为的”,他把视线转向刚才那几个村民。
“族长,别信他,他根本就是招摇撞骗的家伙,故弄玄虚。”几个村民不服的向那老头说道。
那老头返过头,双眸怒光一闪,怒斥道:“住口!是求雨重要还是口舌之争重要?”几个村民羞愧地低下了头,像霜打的茄子。老人转向土狗师,“大师法力高强,是人所共知的,我们恳求大师能够为百姓出力求雨,到时定有重报!”
土狗师看到老人教训了那几个村民,又有这番恭维的话,心中很是受用,便顺水推舟地说道:“既然如此,老道就要献丑了,至于求不求得到,那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大师定要救我们啊,这是我们的活路”。老人挥挥手,一张单子递到了土狗师手上。“大师,画完押,这上面的宝贝就是你的了。”
土狗师一看那单上竟有几万两之多,心中想着就要到手,就毫无顾忌地摁下了手印。然后一个大箱子就抬了出来。土狗师验了一下果然不差,刚想提箱要走,老人不无提醒地说:“我们村子以礼义着称、诚信为本,县官大人和老朽也交往甚密,现在单子你我各一份,如若大师不能求得甘霖、违约的话,我想大师你自应清楚后果。”
土狗师心中一凛,知道一时疏忽中了这个老头的计,又暗暗叫苦,无论如何一定要求雨成功了。方才可以大话糊弄,现在恐怕就身不由己,须得认真一番了。他故作镇定地说:“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本应自然,老道会全力以赴的。”
“我也相信大师是重诺之人,那我们就翘首静待大师的好消息了。”老人爽朗地笑了,这笑声反让土狗师更不自在了,他表情怪异、滑稽地跟着笑了。
回到家,土狗师很是失落,表面上是他赢了个大满贯,又拿了钱又挣足了面子,实际上是输了个精光,连平时那份闲适也让人套住了。他有种预感,求雨并是不那么容易,可能还有更大的牺牲要他承受。他走到儿子面前,目光柔和地望着儿子那纯真的脸,问他:“儿子啊,如果说要你为民而死,你愿不愿意?”
他儿子笑了:“当然愿意了,为民而死,舍生取义,是大丈夫所为,这是先生教我们的。”
土狗师看到儿子的眸子透出的那丝坚定,心中泛起了涟漪,有点欣喜,有几分羞愧,有几份叹息,一瞬间交融一块,让窗外的月色也迷离起来了。
果然不出所料,开始求雨连遭不顺。先是二十多日求雨未果,紧接着质疑声就出来了。一些人开始瞎起哄,编造故事说土狗师根本就是从某处来的骗子,臭名昭着,被人识破后无法安身又到陂下行骗来了。现在钱已到手,他就卷带着钱财和一家老小又跑了。故事有板有眼,不知真相的村民便吵着闹着要去报官,幸好最后族长拍板,吩咐亲信去认真调查才免招一段祸事。邻村虽然求雨不成,但看到陂下的骚乱,就以之为笑柄,不尽地嘲弄。
不过,土狗师确实离开村子一段时间,不是畏惧不能求得甘霖,而是去想新的办法了。他从南昌带回来三碗神水,并且在陂下村西面的乌山岭搭起了祭坛。开始村子里的人也是半信半疑,想要尽快天降甘霖,内心又做好了土狗师求雨失败的准备,总之,先静观再说。
求雨那天,烈日依旧不减炎热,但却是难得的黄道吉日。土狗师早早起来,沐浴更衣,换上一身洁净的道服,梳理了一下他凌乱的头发,戴上褐色的纶巾,整个人的形象得到很大的改观,原本一个邋里邋遢的糟老头,一下子就变为了一个似模似样的神汉法师。成败在此一举,土狗师默默地下着决心,脸上又现出一副傲立世人的神态。“看着吧,我会让那些鸟人的嘲笑在我的法术面前发颤,我要他们跪在我面前求我……”
风,一丝都没有。周围光秃秃的山头上俨然可以看见一个端放了三碗水的祭坛,除此之外,再多摆设在土狗师看来也是多余的。水是神水,人也是见证奇迹的人。土狗师站在祭坛前面,看着头上的烈日,豆大的汗水慢慢从额头沁下,汇合成泛滥的一片,打湿着他的道袍。他不禁咒骂了一句,慢慢等待时辰的变化。
好,等了这么久终于等来了。他嘴角动了动,然后恢复一脸正色,手中的天平车挥舞起来。说时迟那时快,他合起双眼,心中默默地念着咒语。突然猛地睁开双眼,口中念念有词,朝东北方向大喝一声“起”,一股狂风便突然从天而降,越刮越大,恶风肆虐,无法遏制。一时山上枝摇树晃,地面更是飞沙走石,沙尘漫天,惹得人人俱惊。这场风,来得怪异,似乎掺杂着一股阴气,凉飕飕地让人发冷。风的顺利飏起,更坚定了土狗师的决心,催动他继续施法。他明白,此次一定要毕其功于一役,否则只要中途一步被打断,求雨便是前功尽弃。
土狗师向祭坛上前几步,左手蘸了蘸神水,向天一挥,然后反手向上一挑,口念“起”,三碗神水突然蒸发了一般,一丁点都不留了。“诶,爹,你看神水没了。”他的儿子站在旁边拍手称奇。土狗师脸露浅笑,把上挑的左手收回,又朝天上不断划圈,边画便念咒:“聚”。只见,忽然地烈日当空被一朵乌云遮蔽,云团越来越大,愈积愈厚,最后整个天都被黑暗笼罩了,不得不让人毛骨悚然、心生畏惧。
要到最后一步了。土狗师走向他儿子将他引向了祭坛前面。他凝望着他,把心一狠,又继续念咒。他右手持的天平车又开始挥舞起来,用力朝乌云出现的方向撞击。刹那间,隐隐看到云层之中闪现丝丝火星。紧跟着电闪闪闪,雷鸣轰轰,霹雳震天。人们正在惊惧慌乱之中,又听到“轰隆”一声巨响,如猛虎下山,似山河断裂。土狗师的儿子一下子就陷进去了,他挣扎了几下,却越感觉他往泥沼里面掉,越觉得将坠万丈深渊。他快要没入到脖子了,心里害怕极了,使劲喊:“爹,救命,救命……”
土狗师只能无奈地说:“好儿子,这就是为民而死,你答应过的。”
“现在孩儿不想啦,爹快救我!”他儿子着急了。
“太晚了,爹也无能为力啊!”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这个声音越来越微弱,直至再也听不到了。
土狗师强忍着悲痛,脸一沉,又继续撞天门,大声吐出一个字:“下”。这时,大雨如注,倾盆而下,磅礴汹涌。而土狗师的儿子已经陷入里面,消失不见了。大雨下了整整三天三夜,落雨时满地竟然都是活蹦乱跳的鱼虾。土狗师回头看了看儿子沉下的地方,内心凄恻,再也忍受不住痛苦,一时雨水、汗水、泪水都重重打在了土狗师身上。
到第三天,邻村的人求雨不得,听闻土狗师为陂下求得了甘霖,便欣然派人到陂下找土狗师。这时土狗师依然在乌山岭上,准备发动最后一个咒语,来结束这场预料的大雨。
“大师,救救我们村子吧!”邻村派来的那个小伙子跪在土狗师面前,表情恳切地述说着。
“你们不是本事大嘛,为什么还来求我?我看你们还是另找他人吧!”土狗师想到之前邻村的嘲弄就冒火。
“大师,我们错了,我们有眼不识真人。看在我们是邻居的分上救救我们。我们村子愿出双倍价钱。”说完,那个年轻人便捣蒜似的给土狗师磕头。
“价钱?我儿子都死了,我还要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土狗师叹息了一声,心中酸楚,看年轻人跟他儿子年龄相仿,生出同情之意,“也罢,那我就分一点雨给你们村子吧”。
他从袖中掏出一枝银珠笔,在天上一点一划,用力一吹,大块的乌云分出的一小块,被风吹到邻村那边了。那小伙子千恩万谢地下山了。
土狗师挥动道袍,口念咒语,手指朝天,喝道:“疾。”顿时风消云散,雨顺势停了。他求雨成功了,本是喜事,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他发誓再也不去炫耀了,他已经失去了儿子,他再也不想失去更多。
秋季,当人们欣喜地在祠堂设宴欢庆这年的丰收,想找土狗师表示感谢,可找遍了整个村子都没能找到他。
有人说他隐居乌山岭了,有人说看到他在某处仙山修行,可是谁也没有真正再见过他,不知道他归于何处。